窦传家来到洺河畔时,窦三郎正在收拾东西,几小坛子酒是给严夫子准备的,明天再去要带着去,算是谢师礼。
听转运来回禀窦传家过来了,要找他,顿时皱起眉头。
梁氏一听叫骂起来,“不要脸的狗畜生!看三郎高中了,又想贴过来!?要不要脸!当初我要三郎去念书,他把我打了一顿,现在又不要脸的过来!?把他给我打出去!狗都比他强!”
“娘先别气,我出去看看!”窦三郎沉着脸道。
“看了干啥?你还打算认他是个爹?他干的哪一件事还能有脸来找你!?”梁氏不让他去。
窦三郎拉着她坐下,“娘!我又不蠢,他们要有算计,我哪会让他们得逞!?”安抚下她,就抬脚出去。
窦传家在大门外等着,见他出来,棉绸竹叶纹长衫,身长挺拔,清秀俊逸,带着举人的沉稳和气派,已经一派大人像了,忍不住眼圈就红了,“三郎……”
窦三郎冷眼看着他,“你来干啥?如果是说天宝叔的事,我娘已经和你义绝和离,你无权再过问。”
“三郎!我总是你爹啊!你亲爹还有能骗你的?陈天宝他不安好心!你中举,他已经在外面借着你的名声嚣张起来了啊!”窦传家红着眼殷切的说着。
“那我问你这个亲爹,当初为啥不让我去念书?娘闹着让我一块念书,你打了娘!我也挨了两个巴掌!我后来念书,也是四妹卖龙须面和豌豆黄的银子!”窦三郎冷厉的看着他。他不想见他竟然变成这样,变成他厌恶的人!
窦传家被问的哑口无言,脸色难堪又是羞愧。
“咋说不出话来了?你是还惦记着我娘,还是惦记我们挣下的家产?”窦三郎不想把他想成这样的人,可是他做出来的种种事,让他不得不想!
窦传家没有想到,他也是这样想他,“三郎!你的……你也是这样想爹的吗?”
“那我问你,你配做我们的爹吗?你自己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你是自己都忘了!?你不是不知道那些事,你是全部都知道明白,还做出那些事!说出那些话!”窦三郎质问他。
窦传家往后退两步,“三郎!我,我也是不得已啊!我现在已经悔恨了!”他老泪纵横,言辞恳切。
“你既然悔恨,就不该再来搅合我们家!”窦三郎冷沉着脸色道。
“我不是搅合你们!三郎!爹只是来提醒你们,不能被那个陈天宝骗了啊!我才是你亲爹!我不会害你们的啊!”窦传家拍着胸口。
窦三郎冷冷看着他,“你已经害了我们十几年了!不是你姑息纵容他们,四妹不会被害!娘和小弟也不会被害!我也不会晚了那么多年才念书!其他的打骂欺辱更不用提!你要真对我们好,就带着你那小妾过你们的去!我们不会再认你,你也朝别的女人脱裤子的那一刻,也没有资格再过问我娘的事!如果你不愿意各自安生,我也不会客气!”
这么说自己的爹,让窦传家满心受不了,“三郎……三郎……”
“我不管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挑拨你的,你要是再来搅合,让我们家不安生,这家里也没有对你客气的人!”窦三郎警告他。
窦传家跌跌撞撞的跑回村里,梁氏骂他,窦清幽讽刺他,都比不过窦三郎说这些狠话!直接往他心窝子里插刀!小六不认识他,叫别人叫爹。小郎看见也不理他,四娘见了他没有一句好话,梁氏更是看见他就骂。只有三郎公允些,也会听他的。可是,连三郎也这么想他,也怨恨他了!
杨凤仙看他脸色青白难看的回来,失魂落魄的,连忙上来搀住他,“传家哥!?你这是咋回事了?”
陈娇娘也过来看他。
窦传家白着脸跌坐在椅子上,“连三郎也开始怨恨我了!他也开始怨恨我了!都怨恨我了!”
杨凤仙一听就知道他在窦三郎那听的不是好话,遭到了窦三郎的怨恨,说不定还挑拨了窦传家把她赶出去!眼神飞快的闪了闪,“三郎以前不是最好的吗!咋突然的,梁氏嫁了陈天宝之后,她们几个都开始怨恨你了!?”
陈娇娘听这话看她一眼,抿着嘴没有说话。
窦传家却是想到她的话,又想窦三郎对他的怨怼,更加怒恨陈天宝。如果不是他勾引梁氏,心怀叵测,故意挑拨,也不会连三郎现在也对他怨恨起来!
看他听完她的话,眼中闪着怒恨,杨凤仙微微放下心,现在她是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窦传家要是也怨他,就是连他自己也怨恨了!他可不光睡了她,还睡了陈娇娘!
梁氏更恨,吩咐家里的下人,“不要脸的畜生!再看见他过来,直接给我拿扫把打出去!”
李妈妈程妈妈几个都低头应是。也都觉的窦传家是窦三郎高中,想要来挑拨,沾光。心里十分鄙夷。
窦三郎低调的回了县城严夫子那里,而他的高中也让人把目光对准了的严夫子,连秦家少爷不去族学留在这个无名夫子这,窦三郎也是跟他念的书,接连考中了廪生,举人。那他们也找那夫子去求学,也能提升学识,说不定也能考中功名了!
严夫子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让老管家全部拒绝。
秦寒远听又有人来找严夫子,拧起眉头,他明年也准备下场了,窦孝征更是要进京参加会试,都是关键时期,这些人简直吵闹的烦人!想了想,就请严夫子搬到秦家别院去,这样作为他的私人的夫子,就没有人再来打扰!
严夫子也烦不胜烦。
“夫子!你搬到我那住,也是单独一个小院!靠着后门,可随时出行!而且我家的酒,你也能多喝很多了!窦四她们酿了新酒,觉的我爹有知遇之恩,每每都送来新酒给我们!”秦寒远拿酒引他。
看了他半晌,又看看窦三郎,严肃的摆手,吩咐老仆,“去收拾东西吧!”
严夫子很快搬到了秦家别院。
这下外面那些学子都知道,这是秦家请的私塾夫子,单教秦寒远一个,连带教窦三郎,不仅遗憾泄气。
有人跟梁二郎打听,这严夫子学问如何,见梁二郎说不出好歹,不愿意说的样子,也就不再想这个路子。
秦孝远带着礼盒过来给窦三郎恭贺,还非要拉窦三郎上家里去,好好跟梁氏说说话。
窦三郎婉拒,东西也不收。
“三郎!你还跟我客气干啥!我就算现在回了秦家,也依旧是你大哥啊!”秦孝远笑呵呵道。
“实在不敢当!我们家和秦少爷并无关系,我无功不受禄,还请秦少爷不要强人所难。”窦三郎知道他的心思,想借她们家的势在秦家站稳脚跟,甚至跟其他四房子弟对持。只可惜想错路子了!
秦孝远神色有些尴尬,“三郎!娘对窦家老宅有怨恨,可不该对我也怨恨的啊!?”
“你做过的事,我们都随着关系一块忘了。如果秦少爷非要说,我们估计也能再想起来!”窦三郎凉笑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因为当初家里让我念书不让你念,所以心里还怨怼着?”秦孝远小心的问。
窦三郎一直笑看着他,看他还能说出啥来。既然已经断了关系的,她们家就不需要再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他结交也不是不看人的!
秦孝远看他凉凉的笑着,目光带着洞穿一切的犀利,有些说不下去,“那…。这套笔墨纸砚你收着,也算是大哥对以往的一点歉疚。”
“无需再多做纠缠。”窦三郎直接道。
秦孝远看他连一点小礼物都不愿意接受,这是不想跟他扯上一点关系,知道有她们家对他以前的怨恨,还有她们跟唐家交好,得来对他的鄙夷不屑。脸色难看的走了。
秦寒远看他走,就过来,“送你那套东西倒是都还不错,你为啥不接了?他之前不也是花用本该你们的钱,如今回报一二也是应当的。”
“他不对我们动心思,我也不会揭他!各自相安无事,好自为之!”窦三郎笑笑。她们家绝不会做窦大郎的后盾,更不可能的借势给他!
秦寒远点点头,“对于这种的就该这样!”
他这边挡掉了秦孝远,家里梁氏却有点挡不住,来邀请她做客的,要上门做客的,还有涌来的媒婆,每天疲于应对。
连陈天宝出门都被人拉去喝酒,想要结亲的,结不成窦三郎,结窦清幽也可以!还有提窦小郎的。
“眼看着,连小六都有人说要定娃娃亲了!”他真是满心无奈,都明说了不成,还一个劲儿的说,真是比他在外地卖龙须面卖酒都能说。
梁氏也是无语,“那些人来,不提说亲的事,说闲话废话,也是耽误我时间!不正农忙的时候,他们哪那么多闲功夫!?”
“或许和咱们家一样,也没地!他们靠嘴吃饭的!”陈天宝笑着让她别烦,“想不想吃小炒鱼?我今儿个下厨给你做个小炒鱼来吃!”
梁氏想了想,“程妈妈也会做,让她们做就行了。”
这就是想吃,陈天宝让他的随从行运去酒楼拿条草鱼回来,他这边收拾了准备做菜。从开始做龙洗面,他就下厨,菜也试做了很多,虽然还不及那些做了多年的大厨,但做菜的火候是掌握的到家了。梁氏喜欢的小炒鱼,更数他做的最好吃!
吃饭时,窦小郎叼了一口,“这小炒鱼肯定爹做的!好吃!”
“就你的嘴刁!”梁氏笑骂道。
“谁说的!咱们家人嘴都刁!菜好不好吃,酒好不好喝,都吃伸伸舌头就知道的事儿!四姐更是闻闻就知道酒好不好!”窦小郎抬着小下巴得意道。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窦清幽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长生看着也伸了伸碗,看着她。
窦清幽又给他夹了一筷子。
“我的!我的!四姐!我的!”小六一看也要。
窦清幽应着声,给他夹了快鱼肚肉,没有刺的。
一家人笑呵热闹的吃了饭。
梁家也在热热闹闹的吃饭,常远平一家回来了,说是梁家乔迁没有来得及恭贺,再补上一次。
梁贵和梁二智也正给他们接风洗尘。
柳氏直言在南方的不便和难为,常月荷也没有找到满意的人家,请樊氏马氏几个帮忙,给常月荷也说个好人家。她今年可就十七了,要是再拖,明年可就不好说了!趁着梁家的势,还能说个差不多的人家。
樊氏不想掺和,说是年纪大了,眼睛浊了,也忙的转不开,让柳氏和常月梅尽管去挑,马氏几个可以帮着跑腿儿。
常月梅看她根本不想问,她娘还把妹妹的亲事托付给老太太,不是找着不自在!?说她会选拔几个好人家,让她看看哪家合适。
樊氏暂时把他们一家安排住在客院里。反正常远平这次回来要盖院子,否则常家的闺女总不能在梁家出嫁。她们也住不久。
柳氏听说了窦三郎高中举人的事,看没有别人了,就埋怨常月梅,“当初你们都不帮忙,要不是,月荷现在已经风光嫁过去了!”
常月梅一听这话气的肋下生疼,“娘要还执迷不悟,你们的事,我半点都不会再管!”
柳氏不高兴道,“我也不过是说嘴两句,也没再想。”
“那你以后在外面也说嘴几句,在常月荷婆家跟前也说嘴几句!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常月梅忍不住训斥她。她早都说不能太惯着妹妹,就算小也不能那么纵惯,非不听,成了现在这样!
常远平听到声音,快步过来,照着柳氏头上就狠狠打了一巴掌,“闺女都快让你教成废物了!你再敢给我在这坏事儿,我立马休了你!”
柳氏突然被打,也火大了,哭着推他,“你休啊!你休啊!反正你也找了相好的了!你把我休了!把我们娘俩都赶出去,你再去跟她过去吧!”
常远平脸色阴沉难看无比。
常月梅拧着眉,“咋回事儿?”
“你娘无理取闹!”常远平眼神飞快的闪了下,怒道。
“我无理取闹?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背着人家送回家!还给人捏脚!都是有人亲眼看见的!待了几个时辰,你敢说你们没干出银荡下贱的事!?”柳氏指控。这种事,大闺女再不待见她这个娘,也不会站在他一边!
常远平只是去看收果子的时候碰到,把人脱臼的脚给扭上,送了人回家,根本像她说的那么不堪,“好!好!既然你这么想,还这么闹,我回去就上门提亲!娶了回家!”
“你……。你敢!常远平!你要是敢对不起我们娘几个,我跟你拼了!”柳氏立马拔高声音,叫喊。
“好了!别吵吵了!你们当在自己家呢!?”常月梅怒喝。以前娘家是让她在梁家自豪的,现在只会让她丢脸!
常远平怒哼一声,甩袖子出去。以前还算好,没有儿子他也认了。现在这样闹,他是越过越没心气力!
窦二娘看他气怒冲冲的出来,后退两步,隐在门后。常月荷之前没事儿就往窦三郎跟前凑,肯定是想攀上窦三郎,梁氏肯定看不上,还鄙夷她们!现在窦三郎中举了,更看不上她们了!到现在都还借住在梁家里!这常远平还在外面搞破鞋!
常月梅从柳氏那打听完情况,也暗怪她爹。劝抚了柳氏,现在嫁了常月荷要紧,不行就让她爹以后不再去南方了,在那边也是给梁家帮忙跑腿儿,干的不是自己的。
常月荷面无表情的听着她们说话,仿若心死一般。
常月梅想梁氏之前还来说和常月荷的亲事,要不是被她娘说了难听话,那刘家就跟她们家成了。如今怕是再厚着脸皮请她帮忙,也不好请了。可她每日里琐事缠身,还要顶着窦二娘,也实在无暇他顾。想着拿窦二娘的话说开头,再厚着脸皮请梁氏帮帮忙。或者窦四娘出去参加宴会啥的,也带着常月荷一块。
她过来一说,梁氏就皮笑肉不笑的婉拒了,“之前提一嘴,也是受人之托,只用跑个腿儿。我现在可没那个精力帮人打听谁家公子未嫁去保媒拉线!天一冷我这就管着两个作坊,忙的团团转。”
见她果然心里芥蒂,不愿意再帮忙,常月梅又说了一堆好话,让窦清幽在参加宴会也喊着常月荷一块。
梁氏没有应,“四娘的事情也多,家里要酿酒,看着酒庄。夫子管的也严,好些东西要学。玉娘嫁了,唐宛如也要嫁了,她也就极少出门去玩了!”
常月梅无功而返,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家也忍不住埋怨柳氏,“那刘家的情况的你连听都没听,就直接说那难听的话,现在再想求人帮个忙,比登天都难!”
“那死了媳妇儿的鳏夫,哪能有好的!多是命硬克妻的!还留一窝的娃儿!你也忍心让你妹妹往火坑里推?!”柳氏不知悔改。
常月梅气的脸色难看,“那刘江林才二十四,两个娃儿也都是闺女!家里几百亩的地,连几间的铺子!这家人老少都是老实人!那唐家答应的亲事,没过门就划了五十亩地,建了个酿酒坊!这样的好人家,再找都找不到!”
柳氏抿着嘴不服气。
常远平找了工匠,准备盖院子,也盖在梁家沟,离大闺女近,也能靠着梁家的荫庇。
常月梅看了几个有意向,条件还算过得去的人家,柳氏都不满意,也怕常远平真的再娶一房,或者更甚者生个儿子,那就没有她们娘几个的事儿了!非要提议让常月荷留家里招赘上门女婿。
“招赘上门女婿?好好的人家儿子,谁会愿意做上门女婿!?都是那些不中用的,怪瓜裂枣的,心怀不轨的!娘还是少想这些吧!”常月梅不同意,招赘肯定招的都是不中眼的。
“我也不想,我比你们谁都想让月荷嫁得好!过的好!可是现在挑的人家都是啥人家!?嫁出去了也啥都没了!要是你爹再娶一房,生了儿子,哪还有你们姐妹俩的!哪还有娘活的啊!”柳氏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