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会为杜先生报仇的。”说起这事儿,孟揽月就不禁几分咬牙切齿。
“唉,真是太可惜了。我与杜先生在这西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他会先我而去。”这让李军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他看起来也苍老了很多,就是因为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一股火攻心,险些病倒。
“虽说人固有一死,但杜先生的确不该就这样死了。”不禁又想起杜先生的样子,孟揽月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李军医诸多感叹,似乎又想起了之前的许多事情,神情亦是悲痛不已。
蓦地,护卫进了医帐,他直奔孟揽月面前,且面上表情不错,“孟大夫,好消息,已经攻下绍城了。”
闻言,孟揽月和李军医都回了神儿,“真的?”
“嗯,今早刚刚攻下。高卫已经带兵退到了朱阳山,看样子打算反攻,但胜算不大。”护卫亦是欣喜的很。
“这绍城是咱们打下来的?还是有高斐的参与?”蓦地,孟揽月想到了这个问题。这若是两方同时攻下的,归谁呢?
听到这问题,护卫也一愣,“这个属下还真不知道,刚刚信兵也没有多说,眼下已经离开了。”
“不是说咱们在和南周合围高卫么?这若是两方同时打下来的,可热闹了。”不知高斐会怎样,但白无夜是不会让步的。
众人陷入沉默,若真是那样,可能就不打高卫,而是两方要打起来了。
那可真乱套了,没准儿高卫就会趁此时机反攻,并且在这种情况下反攻的话,胜算很大。
“若是攻下绍城,咱们是不是也不用待在这儿了?”占据了绍城,他们也不用躲在这里了。或是重新回到玉山大营,也或许会去绍城。
护卫摇头,“属下不知。”没有确切的消息,护卫也不敢乱说。
战事真是一日千变,此番攻下绍城,他们定然不会还停留在这里。
果不其然,护卫在传达好消息之后不过半天,新的消息就传来,要他们重回玉山大营。
立即收拾东西,留下李军医以及他的一个徒弟负责照顾这大营里的众多伤兵,其他人则跟着队伍出发了。
去往更前线,柏前和流香都有点兴奋和害怕,玉山刚刚打过仗,也不知战后的地方是什么模样的。是不是残肢满地,满目疮痍。
“瞧你们俩忐忑不安的,别瞎想了,眼见为实,看见了不就知道了。同理,学医也是如此,只是表面功夫书面知识根本不成,所谓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瞧着惴惴不安的柏前和流香,孟揽月悠悠道。
“师父说的有道理。”柏前立即表态,并且直接叫了师父,他比流香要放得开。
孟揽月倒是没阻止柏前叫她师父,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误人子弟就好了。
在山中行路,速度也很慢,不过路途再远也有抵达尽头之时,终于到了玉山大营。
而且让孟揽月没想到的是,大军都在玉山大营,这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好像他们就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十分疑惑,既然拿下了绍城,他们不是应该驻扎在绍城才对么?
这是怎么回事儿?
“孟大夫,您终于来了。”白无夜身边的护卫一直等在医帐那儿,他们从后方进了营地,他就快步的走了过来。
尽管护卫没说其他的,但他在这儿等她,孟揽月就明白了,白无夜估计是受伤了。
“走吧。”背着背包,孟揽月什么都没问,便与护卫离开了。
柏前和流香面面相觑,孟揽月显然是去见白无夜了,他们俩还真没胆子跟上去。
越往大营的前方走,孟揽月就越觉得奇怪,连后来前来玉山增援的郝将军都在这里,那么绍城那里到底是谁在带兵守着?
终于走到了大帐,护卫都站在帐外,见孟揽月来了,将帐门推开,她就走了进去。
白无夜不在书案后,孟揽月便径直的左转朝着那木制的屏风后走了过去,后面就是大床,而白无夜果然在这儿。
他坐在床边,且裸着上半身。
“还好么?”走过来,孟揽月把背包放下,然后开始检查白无夜的身体。
他身上诸多红紫之处,不过并没有破损的地方。倾身看向他身后,原来受伤的地方已经崩开了,因为没拆线,所以那线也还在皮肉上,且肿胀异常。
“唉,还担心会崩开呢,结果还真崩开了。”站直身体,孟揽月把背包打开,找工具。
看着她,白无夜面色平静,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这几日忙碌的都没有睡觉休息吧。”从她的脸上就看的出来,明显的疲累不堪,而且瘦了。
“嗯,不过幸好已经不再打了,否则我们非得累死不可。你坐过来一些,我给你处理一下背后的伤口。先把这药吃了,吃四粒。”说着,孟揽月把一个瓷瓶地给他,然后戴上手套。
接过,白无夜微微侧身坐着,孟揽月坐在他身后,开始处理。
“对了,明明说绍城已经被攻下来了,可是我一路走过来却发现所有的兵马都在这里。那绍城不会又被高卫抢回去了吧?”先上麻药,孟揽月一边问道。
“没有,绍城的确失守了。”把药吃了,白无夜回答道。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莫不是,白无夜没抢过高斐?
这要真是没抢过高斐,孟揽月觉得他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平静的样子,定然阴郁的如同雷暴雨来临前。
“高斐在绍城。”果然,白无夜的回答和孟揽月的猜测是一样的。
缓缓眨眼,孟揽月找出镊子,开始把以前的线头拽下来,一边道:“你没抢过高斐?”
“怎么可能,只是攻下绍城后,本王就撤了。”若是争抢,白无夜可不会退缩。
“为什么?”这就让人不理解了,白无夜根本不是那种会客气的人。若他真变得特谦虚,孟揽月会严重怀疑他被调包了。
“整个大周在几十年前都属南周,城里的百姓也皆是南周人。若是本王占了绍城,接下来就会发生更多乱子。但高斐就不一样了,他是南周的小王爷,与高卫战争,攻下城池,他属于收复失地。”白无夜说着,对于后背,好似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话说的在理,但我还是不明白。”白无夜是不会谦虚的让地的,即便城里真的有百姓不服气或是出乱子,他也能镇压下来。
“本王将绍城拱手相让,不过却让高斐让出了一片山来,就是你当时去找炼制大还丹药材的那片山。边关小战不断,南周在前些日子已经把那片山占据了,不过如今他们让出来了。”白无夜依旧语气淡淡,可是却让听着的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为了一座山,就让了一座城?虽说有点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嫌疑,但是对于我来说,一座城还真比不过一座山。”把线头都挑了出来,孟揽月又拿起了别的工具。
“日后你再进山找药,就不用小心翼翼东躲西藏了。高斐的人不会再出现在那片山,高卫的狗更不会。”直视前方,白无夜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多了几分虚弱。
“谢谢了,尽管不知道五哥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个决定深得我心啊。再坚持一会儿,给你处理完了,你再趴着睡觉。”处理的差不多了,孟揽月开始缝合。
“本王的确需要休息。”白无夜闭上眼睛,他眼角眉梢间亦是疲累。
孟揽月是从未听白无夜说过这种服软的话,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表现的格外坚强刚硬,就好像永远不会倒下似得。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怜他,身在其位,就得负责,不行也得行。
缝合完毕,又上了些药,孟揽月起身拿过纱布,开始包扎。
微微张开双臂,任孟揽月的双手不断的绕过他肋间,她的呼吸也不断的吹在他的脊背上,热乎乎的。
包扎的差不多了,孟揽月将纱布打结,随后起身离开床,“你先趴着休息吧,我去煎药。切不可再用力了,已经有些轻微感染了,再崩开就麻烦了。若是感染的再严重,我就只能把肉都挖下来。到时你后背上就会有一个大窟窿,若是洗澡什么的,里面都会积水。”说着,孟揽月不乏吓唬人。
白无夜果然被恶心到了,转过身来看着她,“煎药去吧。”虽是语气还是那样,但他此时裸着半身又缠着纱布,实在看不出吓人来,反倒有些别样的柔弱。
笑笑,孟揽月拎着背包快步离开。看着她消失在屏风边缘,白无夜的眸子也被淡淡的笑意所覆盖,使得他看起来不再如同滚滚乌云般迫人。
回到医帐,孟揽月抓了药,然后便开始煎药,药炉咕噜噜,药材的味道在医帐中飘着。
这里也有伤兵,不过不多,流香柏前还有小蔡就处理了,他们三人中,小蔡还是很有经验的。
那边小蔡也下了药方,流香抓了药,随后便过来煎药。剩下三个药炉同时开火,流香动作麻利。
看着她忙碌,孟揽月不禁笑,“记忆力很好,到时你可以同时煎十几服不同的药也不会记错,那就真的可以称得上大夫了。”充分的识药性,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嗯,奴婢会努力的。小姐,你煎的药是给王爷吃的么?王爷真受伤了啊。”白无夜是否受伤没人敢讨论,但眼下流香又着实好奇。
“嗯,一点小伤。”有时主将受伤都会导致军心溃散,更何况白无夜了,他受伤的事儿更是不能乱说,即便严重也得对外称小伤,事关军心以及他的面子。
“王爷是真的很厉害,一直在前打仗,但只受了一点伤。”流香尽管觉得白无夜挺可怕,但又的确很让人佩服。
“的确。”孟揽月也是这般认为,他只是旧伤崩开了,新伤倒是没有。
“杜先生不在了,现在小姐担起了杜先生的大旗,其实奴婢很为小姐高兴。”看了一眼别处,流香小声道。
如今来说,孟揽月也算得到了白无夜的信任,地位得到了肯定,流香认为是举足轻重的。
在医帐这一方面来说,虽说有资历很深的李军医,但流香认为,头一把椅子还是孟揽月的。
“就当是为了报答杜先生吧,他所交代的,我一定会做的。”其他的东西孟揽月倒是没想过,一是因为杜先生,二是因为她的确喜欢这些。
流香点点头,想起杜先生,她也觉得很遗憾,杜先生是她所见过的人中最和蔼可亲的,对所有人都一样亲切,没有任何的恶意。
“但不管怎么说,小姐当下做的真的特别好,奴婢也跟着沾光。其实现在想来,要比在帝都的时候更好。”说起这些,流香觉得前期的苦并没有白受。
说起帝都,孟揽月就不禁想到孟家,想到那个傅子麟。恍若吃了一块生肉似得,她浑身都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流香,那时我和傅子麟被捉奸在床,你看见了么?”当时孟紫苏可是大张旗鼓的去捉奸的,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场。
忽然问道这个,流香也愣了愣,看了一眼别处,流香小声道:“那日奴婢跑过去的时候,小姐你的头已经被敲破了。”
“我光着身子头就被打破了?”那孟紫苏的战斗力也太弱了些,既然小三光着身子,应该拖出去亮亮相才对。
流香摇头,“不是的小姐,你穿着内衣,裙子也在。”这是流香看见的,并非胡说八道。
闻言,孟揽月看向流香,“看来我穿衣服的速度还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