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见到宋先生,孟揽月自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自己研制的防身的毒针,她一一从腰带中抽取出来,给宋先生看。
捏着银针,宋先生的脸虽是苍老,头也和胡须也都是白色的,但是那手却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若是单单看他的手,定会以为他只不过中年而已。
把银针放到鼻下,宋先生嗅了嗅,然后点头,“若是用来防身,那么就必定要用剧毒之物,一举成功,否则你反而危险了。早年间,老夫有个师妹,她是个性情中人,看见不平事总是要出头管一管。但是,她也没学过功夫,最开始时管闲事反倒被打的满街跑。后来,她研究出一种银针,中间是空的。那么细的银针,却能把中间通开,想想她也是有能耐。若是她能把这刻苦钻研的劲儿用在医术上,相信今日她定会天下扬名。后来她就离开了,临走时把几根银针送给老夫作为纪念,如今老夫就把它送给你。你看看这银针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也可以效仿。在里面添上毒物,一击毙命。”说着,宋先生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旧旧的丝绢,丝绢折叠的四四方方。
他恍若能看见一般,一下一下的展开,里面是一个手工缝制的还没有巴掌大的卷镇。他直接把那卷镇递给孟揽月,打眼一看就是那卷镇也有些年头了,边角已经磨得破损了。
接过,孟揽月展开,卷镇里的银针各个小巧,与寻常用的银针没有什么区别。
取出一根,孟揽月这才发现它的不同,与寻常的银针不是一样的重量,这个明显很轻,拿在手中恍若一根头发丝。
既然是中空的,孟揽月自然要查看一下,如此细小的东西,是怎样做到中空的。
一看之下这银针的确是中空的,但是顶端却不是。顶端上有一小节与下面是明显有区别的,以指甲弹了一下,那顶端竟倏地陷进了下端的中空之处。
立即了解其中玄妙,其实这银针与那个世界的注射器很像,只是这个更小更精致,做工及其的复杂。
“真是厉害,这是怎么研究出来的?”一个女子,就是因为抱不平时总是技不如人,所以就钻研出来这种东西专门用来鸣不平,真是个不寻常的女子。
“只要想做,就没有不成的事儿。老夫这个师妹就是这么一个较真的人,能成功的做出这种银针也不足为奇。就是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已经不在人世了。此生没能再见面,却是一件憾事。这银针就送你了,用以自保更霸道。”宋先生把那丝绢又折叠好,重新放回了怀中,看样子那也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谢谢先生。”把卷镇也放进背包,孟揽月打算回去研究研究。若是研究不明白,就让白无夜帮忙瞧瞧。
又像宋先生请教了些她当下觉得疑难的事情,他一一给出了解答,也让孟揽月豁然开朗。
医术无止境,有时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懂得还是太少了。
与宋先生在车内相谈,一谈就过了晌午,孟揽月从来都没觉得时间会过得这么快。
宋先生又交代了她一些事,孟揽月才背上背包从马车里出来,太阳当空,照的这风烟坡也几分闷热。
两方兵马仍旧还在远处,不过比之一早可都放松了许多,本来各自紧张戒备,心里做着随时开战的可能。但晌午都过去了,依旧安然,看来这次大家都信守承诺,没有做小人。
下了马车,孟揽月环视一圈,白无夜和高斐居然都不在,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孟大夫,先过来等等吧,王爷与高小王爷在别处谈事。”韩修从马上下来,走至孟揽月身边。
“谈事?谈了多久了?”这一上午都过去了,俩人不会一直都在谈吧。
“孟大夫进入这马车之后,他们二人便去那边了。”说着,韩修给指了一下方向。
看过去,树木茂密,根本见不着人影。
几分想不到,孟揽月连连摇头,想不出这俩人有什么好谈的,居然还一谈就是一上午。
“咱们再等等吧。”韩修也不知他们在谈什么,距离太远,也可能是他们俩刻意的不想让其他人听到,所以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点点头,孟揽月随着韩修走回西疆的兵马集结处,站在白无夜的马旁边,她抓着马儿的缰绳,等着白无夜回来。
对面,南周那驾车的兵士跳上车辕,驾着马车下了风烟坡。宋先生有脾气,事情谈完了自是离开,若是要他在这儿等着高斐,估计他得气的立即给高斐一针让他尝尝厉害。
不过,南周的兵士还在,他们矗立在那里,亦是不可小觑。
“孟大夫,这解药可是有眉目了?”韩修自是焦急,他十分担心大周在近期有动作,若是用那毒,他们将毫无抵抗之力。
“嗯,韩将军放心吧,回营之后我就开始着手配药。到时给每个将士都分到,大周那毒,不必惧怕。”孟揽月点点头,表示不用再担心了。
韩修长叹口气,这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多谢孟大夫。”韩修拱手,诚心诚意的向孟揽月鞠了一躬。
“韩将军,你太客气了,身为大夫,这是我应该做的。”孟揽月实没想到韩修会忽然给她作揖,着实惊着了她。
韩修却满面笑容,他真心实意,并非做戏。
看着韩将军,孟揽月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成就感,钻研这些其实是她的兴趣,她也从未想过要人来感谢她。
陈明姝那是第一次,她觉得好人有好报;而这次,她觉得自己的刻苦努力同时给他人也带来了希望和安心,怪不得许多人都想争第一,若是这般,她也想做个第一。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那边白无夜与高斐才回来。两人间距两米多,在外人看来是很明显的一副不想靠近对方的姿态,恍若对方身上有疾病。若不是他们俩是共同从那边走回来,还当真以为这俩人不认识。
回来了,俩人没再说话,白无夜径直的走过来,从他的脸色上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不知他们这一上午都谈了些什么。
那边,高斐欲上马,不过却忽然间的想起了些什么,蓦地转过身来看着这边,扬声笑道:“对了,揽月,有东西要送你,险些忘了。来人,把东西送过去。”
闻言,孟揽月微微歪头越过白无夜看向对面,高斐正在朝着她笑,那眼睛里都带着星星,灿烂的很。
他身后,一个兵士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径直的走到孟揽月面前。
伸手接过,还挺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这是食盒,想必里面是吃的东西。
“今日太过匆忙也无法与你细谈,到时有机会,咱们再叙。”高斐跳上马,那笑挂满了脸庞,想必心情不好的时候瞧见他,那些坏心情都会一扫而空。
“好。”也不禁看着他笑,这小孩儿就是有这本领,让人毫无缘由的跟着他笑。
朝着孟揽月挥挥手,高斐拽着缰绳便策马下了山。南周的兵将也随之下山,一眨眼间就只剩下个影子。
看着他们走远,孟揽月才收回视线,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冷冷的眼睛,正在盯着她。
眨了眨眼睛,孟揽月运力的提起食盒,“五哥也想尝尝?”
“本王担心会中毒而死,自己留着吧。”眸子没什么温度,语气也一样,凉飕飕。
挑了挑眉,孟揽月转身把食盒递给护卫,她坐在白无夜的马上,要是还拎着食盒,估计他得把食盒连她一块扔出去。
护卫倒是没推脱,直接帮忙提上。
上马,离开,队伍浩荡的离开了风烟坡。
“解药已经有了,回到大营之后我就开始配制,若是五哥不放心,到时可以用小动物做个实验。若是没有问题,五哥你又批准了,那我就开始大批量的配制了,毕竟越快越好越多越好。”走在最前头,孟揽月瞧着前头的风景,心下已不似来时那般焦急。
“回去把需要的东西列出来,本王会派人尽快备齐。的确需要很多解药,越多越好。”白无夜没有不放心,孟揽月这股子劲头他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放心。
她那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连续几天了还没消下去,可见她有多努力。
“不过,你和高斐钻进小树林一个上午,你们都说什么了?”好奇,孟揽月猜测他们俩是不是在谈合作的事情,毕竟现在高卫太过嚣张。
“担心本王欺负他?”脑后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你欺负他?在我看来五哥你未必说得过他。”不是她贬低白无夜,高斐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公然的贬低本王,你觉得会怎样?”冷飕飕,白无夜直视前方,脸色却是不怎么好。
“这不是贬低,而是实话实说。高斐那个小孩儿,其实挺神奇的,至少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小孩儿。年纪轻轻,思想老成,但是老成的不讨人厌。”实话实说,这就是孟揽月对高斐的印象。
“小孩儿?”孟揽月的用词,倒是让白无夜有些稀奇。
“难道不是么?以前不是五哥一口一个黄齿小儿么?”这会儿他倒是有了疑问。
“连孩子也不放过,孟大夫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垂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前的人,白无夜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些。
闻言,孟揽月翻了翻眼皮,“没错,我就是传言中的那般,别把我想的太好,会失望的。”
“本王已经很失望了,还要如何失望?”漆黑的眸子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他的失望是怎么界定的。
哼了哼,“姜冲,把食盒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我饿了,要吃东西。”
后面,给拎着食盒的护卫姜冲立即动手把食盒的盖子打开,“孟大夫,这里面都是水果,还很新鲜。”说着,姜冲驾马过来,给孟揽月看。
看过去,果然都是水果,怪不得那么沉,装的满满当当的。
白无夜也扫了一眼,随后道:“行路时不准吃东西,马闻见了味道会发狂的。”
“五哥,你觉得我是脑子还是耳朵有问题?我吃个水果马会发狂!算了,不吃了,回营之后再吃。这么多,够我吃一阵子了。”不就是不让她吃么,用这么可笑的理由。
“不思进取只知道吃,你说这不是脑子有问题么?你自己就是大夫,不如给自己看看,若是到时无药可医,本王就把你扔到荒山野岭自生自灭。”那声音顺着耳朵根飘进耳朵,冷冰冰的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孟揽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无语,不过他没让护卫把那盒水果扔了,已是很大方了。
回了大营,孟揽月拎着食盒往医帐走,这才发觉她根本都没问出来白无夜和高斐到底说什么了。
这厮若是不想说的,会很快的打岔给打过去,一个字都不透露。
到底合作不合作,孟揽月是一点都不清楚,她认为合作是有必要的。但依据白无夜那不可一世的模样,让他和别人合作,可是不容易。
回到医帐,孟揽月就把需要的药材单子列了出来,吩咐小学徒给白无夜的护卫送去,随后她便着手开始配药。
因为之前对这解药已经有了初步的配制方法,这回改良的是在其中再加入一味药,尽管有些难找,但这是边关,山峦连绵茂盛,什么珍稀的物种都能找得到。
将医帐里仅存的那味药加入,精心配制,在第二天的时候,解药就出炉了。
自然要先在小动物的身上做实验,小学徒抓来的野兔子还有几只,便直接用在了它们的身上。
李军医还有两个小学徒都守在旁边,这解药如何他们自是想亲眼见识见识。
先服解药,野兔依然蹦跳着,很有精神气。
随后,李军医拿出毒血,以玉尺沾了一点,洒在了野兔的脊背上。
若是以前,这毒血沾身,毫无抵抗力的小动物会立即抽搐起来。
而这次野兔却是没什么反应,反而因为感觉到有东西淋到脊背上而有些受惊,立即跳开了。
“管用。”李军医笑了,这几日满医帐的小动物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终于有一个不受影响的了。
“太好了,咱们俩可没白白的在山里奔波,尽管现在这大营附近鸟兽绝迹,但也值了。”小学徒也很是高兴,抓野鼠野兔,可把他们俩累坏了。
“解药是对的,但眼下就是有一味药材缺的太多,不知王爷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希望能尽快的把药材送回来,咱们加班加点。但想来今天是甭想了,你们俩也好好休息休息,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站直身体,孟揽月不禁晃了晃脖子,这两天也把她累的够呛,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再战斗。
两个小学徒点点头,然后一前一后的跑出医帐,他们俩是巴不得赶紧去睡一大觉。
“李军医,你也去休息吧,待得药材回来了,有的咱们忙碌的。”把乱跑的野兔子抓回笼子里,它们还是活蹦乱跳的。
“相信王爷会很快把药材送过来,这几日孟大夫十分忙碌,不过忙碌也是有回报的,军中无不在说孟大夫的好。”李军医边说边点头,为孟揽月的今天高兴。她初来大营之时李军医自是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他也都听过。如今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都来自于孟揽月不懈的努力。
闻言,孟揽月也不禁笑,“还真是啊,这就是回报,还是很值得高兴的。但是也得谢谢李军医和杜先生才是,杜先生是我的贵人,李军医也一直在帮助我。”
“孟大夫客气了,咱们同是大夫,做的就是治病救人的活儿。那些闲言碎语,本就没空理会。我年岁大了,不敢说见过太多人太多事,但有一点深知,谣言如虎,不可尽信。”这便是年岁大的优点,因为见过太多,所以不会轻信。
“李军医说的是。”孟揽月深以为然,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糊涂虫,所以有些人才在这世上活的这么艰难。
好好休息了一夜,孟揽月身上的疲乏也一扫而空,用过早饭赶到医帐,果然,护卫把需要的药材都送来了。
共六车,而且还有六车正在路上,是从大营运过来的。
“你们的速度可够快的,居然连炼药炉都运来了,真的准备让我扎根深山啊。”炼药炉也是从大营运过来的,就是她惯用的那顶。
“其实这六车药材昨晚就到了。”护卫回话,其实他们的速度比孟揽月想象的要快。
“那为什么昨晚没送过来?”她在医帐一直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回去。
“王爷吩咐今早再把这些药材送来。”护卫回答,并非是他们刻意拖延。
闻言,孟揽月缓缓眨眼,不太相信白无夜会这么好心。特意要护卫今早再把药材送来,就是为了他们几个在医帐里忙碌的团团转的人好好休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