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臣是中了突厥人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诡计了。”长孙晟执意不肯站起回话,长跪于地,颇有悔意地说道,“摄图放臣返回长安之时,有意向臣提起过,说他于臣返回长安不久,便会派使节出使长安,欲与我大隋罢兵修好,并不顾臣的一再推辞,坚持要将在突厥时服侍臣的一班小厮送与臣为奴。臣当时只道这些突厥小厮都是沙钵略征服别的突厥部落强掳来的奴隶,未曾多加考虑,就答应下了,谁知,沙钵略却在这些小厮中埋了这么大颗钉子。今日若非晋王聪慧过人,智赚染干,我大隋朝廷的颜面即会因臣的一时糊涂而尽丧于朝堂之上。臣之罪,罪实难恕,万望陛下降旨重治臣之罪。”
耳畔听着长孙晟如泣如诉的讲述,杨坚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并没有如长孙晟所请,当场传旨重惩长孙晟,反而面向高颖问道:“独孤,依你之见,摄图煞费苦心地派遣染干借跟随季晟返京之机潜入长安,为何又要在处罗喉奉使出使长安之时,要染干亮明身份,自我暴露呢?”
高颖微蹙双眉,沉思良久,仍困惑不解地摇了摇头,答道:“陛下,臣心中不解之处尚不止此一处:染干身为处罗喉之子,为何会在其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甘心情愿地充为摄图之暗探、斥候,此为其一;染干以突厥王子之尊,小小年纪,如何能瞒得过季晟的这双眼睛,混杂于一班奴隶当中而没有引来季晟对他的怀疑,此为其二;臣观染干方才在朝堂上的一言一行,特别是他向晋王提出的问题,决非出自少年人之心计,想必是摄图要他埋伏于季晟身边前,已交待有话,要他如此作为,依此推断,摄图此举可谓是机心玲珑,用心颇深哪,以臣对摄图其人的了解,这决不像是摄图所为,此为其三。心存三大迷惑难解,请恕臣无法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高颖官居尚书左仆射,实为杨坚身边第一号文武兼备、智能之士,他尚且回答不出的问题,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杨坚轻吁了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到了身前跪着的长孙晟身上。
“季晟,区区几个突厥小厮,并没在长安城中折腾出什么大的动静,你大可不必为此自责。朕且问你,你滞留于突厥这一年来,可曾察觉到摄图对中原早已怀有不轨之心,摄图身边有无智计超群之人,替他出谋划策,精心布局?”
杨广侍立在旁,听到高颖条分缕析,将染干先是隐瞒真实身份,潜入长孙晟身边,继而随长孙晟在长安城中逗留近百天后,于其父处罗喉出使长安时突然现身,并处心积虑地在朝堂上给自己挖坑这前前后后过程中存在的疑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联想起了前些日子曾听长姐杨丽华讲过的北周千金公主智胜江左名儒孔范的故事,目光一闪,待杨坚话音刚落,即脱口叫道:“父皇,染干所做的这一切,会不会是受了宇文般若的唆使?”
清河郡公杨素立即附和道:“禀陛下,晋王所言甚是有理,依臣对千金公主的了解,她确乎有施行此计的智识。千金公主不除,臣只恐我大隋与突厥之间以后会战火不息,纷争不断,有鉴于此,臣斗胆恳请陛下,早遣敢死之士,潜入突厥境内之都斤山,刺杀宇文般若,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