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慢行,好不容易出了城镇,我和项羽策马扬鞭,刚出人口密集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些草木鸟兽,愈往南走,俞是看不见活物,就连天空也是乌黑色的,像是被墨水泼了半卷宣纸,随时会有大雪。
我一直留心沿途是否行人,但却没看到一个能喘气儿的,倒是在通往远处栈道的荒草地上看到一个死了有三四天的男人,死因不明,难道是客栈老板娘说的那个买了很多酒的男人?该,让你喝!
继续骤马疾行,北风呼啸着打在我的背上,冻得我手都有些发红,我把手放在嘴下呵气,希望能温暖一点儿,向项羽那边看去,她也没好到哪去,小脸冻的都跟红苹果一样。我们两个都还穿着在陇右州城时的衣服,没带棉衣,谁能想到今天忽然大幅度降温。
来到栈道边上,我从马上跳了下来,和项羽一起把马拍到附近的荒草地,让它们去吃食去。
眼前是壮观的群山与峭壁,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寒潭,中间则是如同走蛇一样蜿蜒曲折的栈道,修建在大山几乎接近垂直的岩壁上。
我看了看项羽,这小丫头片子果然有些伤感,当初刘邦就是走了差不多同样的道路来到关中,然后一点一点把她收拾了,她不伤感我才感觉奇怪。
“没事儿吧?”我问了句。
“嗯?”项羽正看得出神,被我一问,回过神来,扭头看着我,勉强的挤出笑容,说:“我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栈道么,谁不敢走呀?”
我当然相信项羽敢走,她是女霸王嘛,女霸王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我走来到栈道的入口处,用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旁边的锁链,脚刚一踏上去,就感觉踩到了虚无缥缈的云烟之上,没着落似的,眼睛忍不住向下看,更感无助,这要是摔下去,估计连骨头都能给你摔成渣渣。
我迟迟不敢走,项羽竟然还在后面推我!一边推她还一边带着笑意对我说:“皇子啊,你到底走不走?实在不行我先走。”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了,走就走呗,谁怕谁啊。我大步迈上去,把整个身子的重心都落到了栈道上,仿佛一下子就来到了天堂。栈道不同浮桥,栈道很稳当,可站在上面难免会因为心理作用产生恐惧感,我的右边是山体的峭壁,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苔藓,左边就是令人肝颤的悬空了。
我颤颤巍巍地不敢活动,扭过身来,发现项羽已经站了上来,我问她:“项羽,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项羽摇了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怪了,我都看见你脸都吓红了!”我说话的声音一大,就能听到回音,是从栈道对面的环形山壁上传出来的。
项羽叹了口气,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嘛,脸是冻得,你还不信,难不成要我在这儿给你唱首歌听你才信吗?”
我不信,也没多想,就把手伸了过去,说:“什么冻得,你让我摸摸看看,我就不信是冻得。”
项羽没说话,但是她锐利的眼光告诉我,如果我再不把手缩回来,我的下场只有一个……
“你还是唱歌吧……”我把手缩了回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项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看到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朱唇微启,一阵悠扬的女声就回荡在山谷之间:“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这是《垓下歌》,项羽吟唱了一遍,我却听到了两遍,另一遍是回音。唱这首歌时,项羽的女声不是那种温柔尖细的小女子的声音,而是有些偏中性的声音,唱出这种悲伤的调调,更让我感到了淡淡的忧伤。
我问:“项羽,你的那匹乌骓马真的很厉害么?”
“当然。”项羽毋庸置疑地回答。
“怎么个厉害法?”
项羽笑了,指了指这条蜿蜒不见头的栈道说:“如果我的乌骓马还在的话,走这样的栈道丝毫不费力气。”
真不错,我暗暗地心想着,不愧是女霸王的坐骑,连马都这么霸气,简直堪称马中之霸王了,就是不知道这匹马是公是母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一个成语:牝鸡司晨……我没把它说出来,因为我知道我说出来项羽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她要是明白了,十之八九会把我从栈道边上扔下去……
被项羽的歌声渲染,我忽然没了恐惧感,一时诗性大发,我就在栈道之上背诵起李白的那首《蜀道难》,这首诗正是为这天堑之险所作,此时背诵,十分搭调。
“噫吁嚱——”“吁嚱——”“嚱——”
我嗷的一嗓子,吓了项羽一跳,项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问:“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