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原也是名门望族,三代往上时没落了,书香的底蕴依旧在,谢慕锦弱冠之年金榜题名,谋了缺,做了大理寺平事。
踏踏实实为官七八年,仗着一身断案的本事,升任正六品寺正,是个做实事的官职。
五年前,外放出京任镇江知府,旁人都说,这就是去镀一层金,再回京时,就能平调大理寺左右少卿,将来做大理寺卿
平步青云,光耀门楣。
只是,谢慕锦终是等不到回京之日了。
七夕那夜,谢筝偷溜出城去放花灯,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就在赵家嫂子家里宿了一夜。
她难得睡得沉,醒来时已经正午,念着回家少不得挨骂,干脆破罐子破摔,贪吃了嫂子的一只母鸡。
正啃着鸡腿,赵捕头急匆匆回来,脸色难看。
那时候,谢筝才知道,她的父母都没了,她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人会骂她一通了,晴天霹雳一般。
更让谢筝诧异的是那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情郎,她几年前就定亲了,那人在京中,这镇江城里,哪儿来的情郎?
“赵捕头告诉我,四更天的时候,是从我的屋子先烧起来的,等衙役们发现走水了,赶过来救火时已经来不及了,扑灭了之后,发现里头烧死了四个人,赵捕头是天亮后进城当值的,刚到衙门里,就已经定了说法了。“谢筝说得冷静,唯有她自己知道,每一个字出口,心都在滴血。
那是她的父母,是她的亲人,他们不仅死了,还死得那般惨,连谢家的名声都被谢筝的罪名给污了。
“说我有个情郎,又受婚约所苦,因而在七夕夜里,与情郎两人在房内殉情,结果被父母发现了,推挪之间打翻了火烛,自个儿死了不算,还连累了父母……”谢筝咬紧了后槽牙,凤眼里氤氲一片,“太可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萧娴站在一旁,静静听谢筝说着,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她与谢筝虽多年未见,却一直没有断了书信往来,萧娴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谢筝绝不可能会有一个情郎,且不说谢筝早已定亲,本身也不是个不知轻重之人,怎么会做出那般自损名节之事?
可整个镇江城都传得有板有眼的,萧娴再不信,也无法证明谢筝的清白。
直到在官道遇见谢筝,萧娴就知道,她没有信错谢筝。
萧柏在屋里来回踱步,良久叹道:“你是个通透的,亏得是没有站出去。”
谢筝苦苦笑了笑。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站出去,只要露了面,殉情一说不攻自破,她的父母死于非命,定要查到底,为父母伸冤。
是赵捕头不让她冲动行事,拦住了她,反问她“不是殉情,那又是为何?”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谢筝霎时间醒悟过来,泪水簌簌落下,她也一眨不眨。
寻常鸡鸣狗盗之辈,断不敢入府衙后院为非作歹,那歹人分明就是冲着他们一家而来的,要置他们于死地。
谢慕锦是朝廷命官,若死于凶案,必要彻查,少不得费些时日,歹人才能把事情抹干净,而“殉情”害死父母,则是家中事情,人都死完了,简简单单就能结案。
这个法子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