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太大,长案上根本铺不开,刘霄和桓冲一齐动手,将那份舆图席地铺展开来。
等到舆图渐次露出全貌,刘霄才发现这是一幅水墨绘就的大汉十三刺史部疆域图,其上各州各郡界线分明,昔日大汉辽阔疆域一览无余。
桓温随即起身凑了过来,脱掉鞋履踩在舆图之上,来回几步似在用双脚丈量大汉疆土。
他的双脚最终停留在长安所在的方位,抬头仰面长叹:“江山,何日复此全貌!”。
“快了吧!”,刘霄有些动容,道,“只要我辈热血未冷,华夏子民血脉未尽,终我辈一生,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长度所言甚是,还需我等戮力同心”,桓冲跟着道。
桓温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长安上面,手指向益州、荆州和扬州三地,谓刘霄道:“世侄看,以眼下大晋掌握的疆土来看,司隶位于关中,其背后,益、荆、扬三州从左至右雄踞腹地,交州又在益、荆、扬三州之后,扬州东北的徐州只有数郡,残破不全,而侨置的豫州实为扬州辖地,今后将不复存在”。
“凉州也只有安定、天水和武都三郡在我大晋手上”,侍中桓冲补充道。
随后意识到表述有些不妥,忙更正道:“哦,安定郡为长度封地,应称为汉国”。
刘霄知道桓温说起这些肯定有他的用意,并不着急打断,于是对着桓冲笑了笑,表示对其刚才言语间的疏漏并不在意,然后扭头再看向桓温,静候他把话说完。
果然,停未半刻,只听桓温又说:“益、荆、扬三州,若以地域大小论,占去眼下大晋治下疆土十之六七,撇开司隶不论,得上述三州者,可称得大晋之天下,世侄,你考虑过这一层没有?”。
“当然考虑过”,刘霄肯定答道,“没有过不去的事,就看怎么个分法”。
“怎么个分法?”,桓冲一愣,还不太明白刘霄的意思。
不过大司马大将军桓温倒对这句话的意思了然于胸,因为此前在长安时候,刘霄就曾当面跟他提到过“分利”一词,对刘霄这般做派,桓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世侄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呀!”,桓温笑呵呵道。
“君子,坦荡以见信义”,刘霄依然如是回答。
“世侄这般行事风格,老夫最欣赏不过,背后不知少去多少不必要的猜忌”,桓温道,随之再问,“那么依你之见,这一回又该如何来分?”。
“荆州七郡,当然归世伯”,刘霄道,“扬州治下六郡及闽越,我要了”。
桓温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随后问:“那么益州呢?世侄打算如何安排?”。
“益州之地,小侄以为桓谢皆不得染指,否则,朝廷万难同意,别的世家大族面前也交代不过去”,刘霄答的不带半点含糊。
“是这么个道理”,侍中桓冲思索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那世侄属意谁去执掌益州?”,桓温跟着问。
“别的高门大族谁去都不行,忙来忙去,我们不能白费心思”,刘霄的语气分外坚定。
桓温的脸色这才一松,道:“我知世侄做事一向切中要害,最是有始有终。不错,益州谁家去都不行,既要让朝廷对你我放心,又要对当世大族逐步分解蚕食,以弱其势”。如今的桓温,说起话来越来越不把刘霄当作外人了。
“我已有合适人选,不知世伯以为如何”,刘霄道。
“说来听听”,桓温答。
“转任太学宫祭酒王猛为益州牧,除归降大晋的邓羌为益州将军,此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刘霄给出最终答案。
桓温很是有些意外,他没料到刘霄竟然想起这两个人来。
不过,这般安排连他也不得不称之为妙。
起先,在动议官制革新之初,本来要一并更改选官之法的,变中正选官为开科考取仕。
但随后终因阻力太大,开科取仕作罢。是以,王猛这个太学宫祭酒做得有其名而无其实,一直闲置着。
原本桓温举荐王猛为太学宫祭酒未必没有私心。入朝之后,他第一次召集阁会时候,便主张把太学宫置于门下省治下,究其根本用意,在于试图从源头上把紧取仕的阀门。
欲要为官,先拜桓门,就是这个意思。正好也可借此卸去吏部对官员选任的制约。
不过最终人算不如天算,开科取仕最终未能成行,桓温的如意算盘就此宣告落空。
要不是刘霄今日再次提起王猛这个人,桓温差点将他忘得一干二净。</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