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内一个声音传出:“让他们进来”。刘霄一听,正是支遁大师,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慨。
不等刘霄推门,吱呀一声舍门自动打开,却是支遁大师亲自迎了出来,于那门口含笑点头,单手佛礼之后,道了一句:“谢施主别来无恙?”。
刘霄心中激动,当即拱手答礼,看了看支遁大师似乎比印象中略为清减了几分,于是说道:“大师,久违了,我本该早日来看你”。
支遁大师点了点头,伸手做请状道:“来了就好,进来说话”。
侧身让刘霄和谢玄进入舍内,支遁大师复又合上舍门,示意刘、谢二人落座后说道:“舍下简陋,比不得府上”。
刘霄和谢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因担心支遁大师身上伤情,刘霄于是问:“大师身上的伤可曾好利落了?”。
“无妨,皮外伤,早已痊愈”,支遁大师答道。
如此寒暄过后,方才进入正题,刘霄于是把想从扬州刺史王述手上要来石城县令刁协,以及石城驻军营将贺钟的事说与支遁大师。支遁听罢没有当即作答,倒先问起了屯骑营的现状。
谢玄在一边始终插不上话,好不容易见两人话题转到自己熟知的事情上来,于是代刘霄眉飞色舞地说起屯骑营中所发生的变化,听得支遁大师连连点头。
支遁大师待谢玄说完,这才表态道:“我早知二郎大有可为,既然如今屯骑营中百废待举,你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替你办到”。
刘霄心下大喜,正要行礼相谢,却被支遁大师止住,只好复告落座,又想起刚才于怡情居中听到的只字片语,于是问支遁大师道:“大师,如今朝廷掌握的中军各营之中,可曾有为将者接连调往荆州之事?”。
支遁大师仍跟以前一样,也不在意刘霄为什么这么问,只要他知道的事情,刘霄问什么便答什么。“月余来,是有五、六名在中军各营任职者被接连调往荆州,不过职位并不高,皆为偏将以下”。
一个月左右时间里,就有五、六名?刘霄更加生疑,因而继续问起被调的这些人有何渊源。支遁大师只告诉刘霄,这些人原本都出自镇军将军、武陵王司马晞府上,又说武陵王司马晞无学术而有武干,领兵打仗是把好手,却不善为政,别的却只字不提。
除一品大将军外,中军、镇军和抚军三将军地位仅次于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眼下大将军,骠骑、车骑三将军无人任职,卫将军由王述兼任刺史扬州去了,朝廷内会稽王司马昱挂抚军将军、录尚书事主朝中政事,而武陵王司马晞任镇军将军主中军兵事。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刘霄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叫釜底抽薪啦,天子中军本已孱弱,饶是如此荆州那边还是不肯放过。
“好一招釜底抽薪!”,刘霄很是气愤地说道。
支遁大师见刘霄沉默良久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料到刘霄已经明白此事其中原委,以及荆州桓氏的险要用心,不由得叹息道:“自帝室南渡,天子和朝廷孱弱已久,世家大族如王、瘐者,轮番执掌国器,无人再把天子放在眼里,有谁又真正想过北伐中原,收复故土?不过念惜一族之私,贪图刹那荣华也!”。
刘霄从来没有听过支遁大师发如此感叹,有些奇怪之下又不免安慰道:“大师才是真国士,不过,也不可如此悲观,放眼天下,未尝没有大师的知音”。
“嵇康之后,不复广陵散矣!知音?你谢家么?”,支遁大师直视刘霄问道。
“我谢家门人,绝非王敦、苏峻等拥兵作乱之辈!”,刘霄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但愿你师父和我都没有看错!安天下,救一救这苍生百姓吧”,支遁大师言毕,便垂首闭目不语,伸手做出送客的样子。
刘霄好一阵默然无语,心里边似有千斤沉重。“这也算支遁大师之所托么?”,刘霄暗道。</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