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为大,铭记逝者的最好方式不是啼哭,而是将逝者永记于心,并在恰当的时候予以报答,这也是刘霄的人生信条。支遁大师本就是空门中人,生死早看淡了,于是二人略作商量,由刘霄前往城中购买棺殓之物,支遁大师和另外那个名唤苦惠的小沙弥留下收拾残局。
刘霄本想着不远处就是石城县,于这城外官道上闹出人命,是不是应该报官后交由当地官府处置,却被支遁大师否决。支遁大师的解释也说得通,自北方被胡人占据,战乱频繁,求生不易,北方汉人往往拖家带口举族南迁,失去家室的便沦为流民,因而偏安南隅的东晋地界上并不太平,流民失所匪盗为患,时有暴毙之人实在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商量停当,刘霄换了身衣袍,将全身上下收拾干净便去卸下马车缰驭,翻身上马向石城疾驰而去。不过三五里路程,小半会刘霄就打马来到城门跟前。
有七八个士卒值守在城门前后,时不时挑出几个不顺眼的进出百姓喝问一番,样子倒是挺吓人,不过是想勒索几枚铜子当做外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后世的刘霄一点也不奇怪。
因想着还要采办东西,还要雇人,刘霄不愿节外生枝,从身上摸出足足十多枚沈郎钱,下马塞到军士手里。军士伸手接住铜钱顺势掂了两掂,再看刘霄时已经顺眼多了,大手一挥当即放行,让刘霄好一阵感叹,传闻中有钱好办事,果不其然!
石城虽说是个县城,可到底处在扬州,荆扬二州的富庶可是刚到东晋不久的刘霄难以想像的,横竖街道上林立的酒肆商铺直叫刘霄看花了眼,另加他不想于明惠的身后之事办的过于将就,如此兜兜转转将近个把时辰才将所需之物购置妥当,又雇好人手,交代一番后让人将一应物什拉往城外,自己便打算先行出城和支遁大师汇合。
岂料还未到城门,二三十名军士手执长枪,列队迎着刘霄疾奔而来,军汉们故意将身上的铠甲叶子抖的哗哗作响,街上行人大都意识到有什么祸事,纷纷闪避得远远的。
“你,站住!”,军士们奔到刘霄面前停下脚步,结成阵势端平手中长枪,将刘霄连人带马圈在中间。
“吴队将,就是他!就是这小子杀了郗六哥!”,一众军士身后钻出一布衣汉子,手指着刘霄向一军官模样的军士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刚才在城外刘霄饶了这厮一条狗命,未料眨眼间便搬来救兵,反咬刘霄一口。
那军官斜斜瞥了刘霄一眼,将刘霄上下打量一番后不觉对方有何过人之处,但还是不放心,因而问道:“你哪里人?来石城做什么?为何无故杀人?”。
刘霄心中暗暗叫苦,看这阵势,单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脱身,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终。再者,他也每没曾想到那个狗贼竟然本事不小,居然掉得调动官军。接着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好歹为谢家之人,若走官路,未必不是个办法,但又不好当街大喊“吾父乃李刚”,于是不卑不亢答道:“我未曾故意杀人,实为一伙强人似是要杀人越货,强人头领竟将我随从一刀杀害,我乃自卫,不慎失手手刃一人,正要前来城中报官”。说完便狠狠盯住军士身后那个仍在大呼小叫的布衣汉子,深深后悔自己斩草未除根。
“报官?”,那军官哑然失笑,这年头,有权有势的豪门子弟,杀个人如屠猪宰狗,几时眼里有过官府,还报官!刘霄的一句话反而让这军官有了计较,既非豪门子弟,他便不再当一回事,招手让那布衣汉子附耳过来低声道:“这小子我亲自送到郗府庄子里去,怎生处置就任凭郗二公子了”。说完便大喝一声:“绑了!押到城外郗家庄上去!”。
布衣汉子连连点头道谢,随后愈加趾高气昂地指着刘霄骂道:“奶奶的,瞎了你的狗眼,连郗六哥也敢动,回头大爷教你认识认识死字怎么写!”。
刘霄正不明就里,但一众军士却不管那么多,上面既然有命,便蜂拥而上围着刘霄一顿暴打,不知哪个军汉太过歹毒,用手中枪柄横扫向刘霄,结结实实打在刘霄的后脑勺上,尽管刘霄的身体称得上健壮,却也当场被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