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观点不仅招来保守派痛骂,就连新文化运动的其他学者,都表示了强烈反对。
眼见事情闹大,《妇女》杂志的幕后老板商务印书馆,只得撤去章锡琛的主编职务,刊物格调随之大退步。
如今《妇女》杂志主要刊载女学生的学校生活,以及已婚妇女的持家经验等,此举反倒赢得更多女性读者支持——以前太高端新锐了,现在改走低端路线,销量其实还更好。
就在周赫煊登船离开上海时,《妇女》杂志的主编杜就田,正好读到女学生谭艳秋的稿件。
文章写得马马虎虎,主要讲述她听课的事,周赫煊的一些观点也被引用其中。杜就田本来没当回事,但当他看到后面附录的《致橡树》,顿时就变得激动起来。
“好诗啊!”
杜就田反复品读,最后干脆提笔亲自撰写诗歌评论——
“周赫煊之新诗,构思新颖,意象瑰丽,语言精美,自成一派,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致橡树》别具一格的选取了‘橡树’和‘木棉’两个形象,分别比喻男性和女性……
橡树高大威仪,富含男人的魅力。而将女性比作木棉,亦显多姿妖娆。诗歌以女性的口吻喊出,不做趋炎附势的凌霄花,不做为绿荫鸣唱的鸟儿,不做一厢情愿的泉水,不做盲目支撑橡树的山峰。从这些意象当中,表达出本诗的中心主题:即女子不应在爱情中迷失自己,爱情需要以人格平等、互相尊重、情投意合为基础;以相互扶持、风雨同舟、冷暖携手为目标。
本诗运用新奇瑰丽的比喻,恰当贴切地表达出诗人心中理想的爱情观,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更为难得的是,它所蕴含的妇女解放思想。妇女解放,并非一味的离经叛道,而是要有坚持和原则,有责任和义务……”
这期《妇女》杂志发行时,周赫煊已经回到天津,对《致橡树》在南方妇女界引起的轰动暂不知情。
此诗一经问世,便有《妇女时报》、《女子世界》、《中华妇女界》等多家女性杂志转载,被誉为中国最伟大、最进步的爱情诗。南方各地的新诗团体和文学社团,都对《致橡树》展开讨论研究。
在随后的20多年里,“橡树”和“木棉”也有了新的寓意,诸多女作家给自己起的笔名中都带着“棉”字。
由于周赫煊已经加入新月社,因此被视作新月派诗人。后来梁实秋评价道:《致橡树》一诗,力压新月爱情诗全篇,实为不可多得之杰作。
与此同时,中西女塾的校务主任吕嘏纯,也在给《妇女时报》的投稿中,阐述了周赫煊提出的“自尊、自强、自爱、自立”观点。
《妇女时报》将其简称为“四自原则”,并将之定性为“新时代女子美德标准”,还把周赫煊赞为“妇女之友”、“民国奇男子”。
如今南方的妇女解放运动愈演愈烈,“四自原则”得到各地妇女协会的一致认同,随着运动的开展而广泛传播。女性应当自尊、自强、自爱、自立,此观点在潜移默化中,逐渐被民众所接受和支持。
甚至连那些保守派,都对“四自原则”极为推崇。因为其中的“自爱”,跟那些提倡彻底解放的女权思想不同,更加符合传统的社会道德标准。
一时间,人们似乎把周赫煊历史学家、演说家、作家、报人的身份都忘了,只记得他是个诗人和女权运动家。
但不论如何,周赫煊“妇女之友”的头衔摘不掉。四年后,当上海《申报》评选“民国美男子”时,周赫煊虽然只能勉强挤进前五,但据调查问卷显示,超过60%的女性都把票投给了他。
张爱玲在晚年接受采访时说:“我读中学那阵,周先生是女生公认的理想情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关注。每当周先生有作品问世,必然能在书店里看到无数女学生的身影。”